我从未名湖畔走过
去北大采访丰润评剧团演出间隙,在校园内转了转。先是从书店里买了一本钱穆先生的《中国历代政治得失》,然后,无意间,邂逅一面湖水,顺理成章地想:它应该就是未名湖吧。
问湖畔清扫垃圾的大姐,她点点头,并不理会我的表情,只是继续做她自己的工作。
我的表情,其实非常平静,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兴奋或激动。但我承认,我的心里,微微动了一下,一圈圈儿涟漪慢慢扩散开来。
最早知道未名湖,是收听霍达长篇小说《穆斯林的葬礼》时从收音机里听到的。1989年,我17岁,在镇高中读高二。应该是暑假期间,某个正午,我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“小说连播”节目正在播放《穆斯林的葬礼》,只听了一次就入了迷,再也放不下。于是每天醒来都盼望着太阳快点升到中天,而且只听一遍还不满足,晚上还要重温一遍。
霍达的小说里多次提到未名湖:小主人公韩新月考入北大,初次见到未名湖就被其美丽清澈的气质所打动。午后浓荫匝地之时,她在湖心岛上读书;傍晚彩霞满天飘舞之时,她在湖畔深思;隆冬雪霁之时,她站在银妆素裹的湖面上倾听楚雁潮演奏的二胡曲《梁祝》……
我眼前的未名湖,四周长着垂柳、白蜡、丁香、平基槭、白杜卫矛等树木,这些树将湖水拥入怀中。天阴着,柳条蘸水,姗姗可爱,苇穗迎风,楚楚动人。近岸处时有浮萍,正开着黄色的玲珑的花朵。浮萍之下,游着一寸多长的红色鲤鱼。偶尔从湖畔树丛中传出一声蝉鸣,有些向晚意不适的味道。
跨过石桥,上了湖心亭,又跳上石舫,抬望眼,俊朗的博雅塔伫立在湖旁,塔影倒映在水面,上下天光,恍然觉得天地万物融为一体。石舫上一位外国友人请我帮他照一张相,照一张他和塔的合影。照完后,我暗想:我无须在此地留影,我只需把清丽的风景印入心底就行了。
之后,我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,专心读起《中国历代政治得失》来。大师的文字通俗简练,却又入木三分,每每令人茅塞顿开。基本上靠自学成材的钱老先生是否也曾坐在这块石头上,凝望湖水,静默良久,思接千载,视通万里?
小说里纯情少女韩新月眼中的未名湖,也许象征着圣洁;钱老先生眼中的未名湖,也许象征着思想自由、兼容并包;我眼中的未名湖呢?其实它只是很普通的一面人工湖而已,却又因为蕴含了太多的文化积淀而变得实在太不普通。纯粹的自然风光,也许会令人相看两不厌,但沾染了高雅人文气息的自然风光,才会真正令人沉醉不知归路。审美的极致,我以为,便是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,不执迷于物我之分,得意忘言,浑然忘我。
回到唐山后,上网用百度搜索“未名湖”,知其名来自钱穆先生的创意,不禁暗自诧异,暗自惊喜:从众多大师的著作中偏偏选中钱老先生的书,又在钱老先生命名的未名湖畔阅读,这种巧合,也只能用“缘分”二字来解释吧。
记者杨盛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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