麦秋和大秋,就是庄稼人的“考场”,也是“比武场”。到了这个季节,每家每户每个人,不论男女老少都得全身心投入,想法儿把自己的劳动成果收好。所以,到了这两季,人们都要“抢收”“抢种”,怕是赶上阴雨天等坏天气错过了好时候,耽误了收和种。
1945年的6月14日,是农历五月初五,也就是母亲到婆家的第二年,其实她只是个15岁的小姑娘。
当时父亲是哥儿仨,他和二大爷在赵各庄矿下井刨煤,家里的事儿由大爷操持,两个大妈帮着他收拾杂事儿。虽然日子不富裕,但也能糊口度日,农闲了做点儿豆腐、豆片儿补贴家用,再加哥儿俩在外做工,手头儿显得活泛些。一到农忙时节,全家人也是忙里忙外的不轻松。特别是麦秋,打下的那点儿麦子是家里全年的细粮,过年过节的不能没有,平时都舍不得吃,还得省着到大年三十儿包顿饺子呢。
那天一大早儿,天刚放亮母亲就起来了,忙着做好了饭,又把猪喂了。6点多就准备好带的东西跟着我大爷下地收麦子。家里的6亩麦地在西岗子,还有跟人家合种的4亩地,打了粮食平分。望着一垄垄金黄的麦子,母亲猫腰下手开拔。拔麦子是最累的庄稼活儿之一,本该是壮劳力和大小伙子干的,可母亲也不甘示弱,更不敢落后。瘦小的身子在麦地里挺不显眼儿,等到了地头儿一看,她比大爷快了一大截,让他挺不好意思。
把麦子都弄回麦场垛好,大爷又说:“今儿天忒好,把麦垛掀开凉凉吧。”母亲二话没说,拿起扫帚就把场扫了一遍,摊开麦垛,把麦子晒上,用杈子翻了一遍,就忙着回家做饭。
午饭是玉米窝头和菜汤,母亲吃完了又去喂猪,然后又扛着杈子、扫帚上了麦场。
“那日头忒毒啊!把人都烤得秃噜皮了。”在场上转了几圈儿,翻了几遍麦子,母亲浑身都是汗。“那汗珠儿从脑门儿直往下蹦!胳膊上的汗顺着袖口儿流。到家后把小褂儿一拧,盆里有不少的汗。”穿上拧干的衣裳,母亲洗了把脸,正在通头,大妈、二大妈姐儿俩午睡醒了,看母亲还在家里,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说:“一个干活计的,还通啥脑袋,一通就是一晌午!还想吃饭不?这点儿活儿都干不好?”
没办法,母亲忍着气,眼里含着泪又上了麦场。
母亲用三股杈把麦个子拍平了,做好了轧场的准备。2点来钟,看着大爷牵着驴来了,母亲赶紧问:“大哥,你惦着咋儿轧呀?先轧东边的好,再轧西边的,麦秸垛这儿中不?”随着轧场的碌碡,母亲翻动麦秸,看着一颗颗麦粒儿,“再多的苦,再多的累都没了!”
轧完场大爷牵着驴走了,母亲转圈儿把场扫了,堆了一堆麦粒儿,看着是西北风,用秫秸围挡好,就开始扬场,一锨一锨地把麦粒儿扬起来,麦余子随风飘走,然后再用簸箕簸了,把麦秸攒成堆,直到天黑才回家。
第二天,母亲又起大早,去麦地里种了豆子。
老妈说:“劲儿使完了还有,粮食种了还收!年轻的时候别惜力,不论是给别人做事儿,还是给自己家干活儿,千万不能耍滑头!活儿不能落在嘴上,靠说不中!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,好坏得见真章儿!有付出了才会有收获,有经验了才会有本事。”(十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