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勇
身处人情社会,常见那些帮了别人一点小忙就邀功买好的,甚至有的人根本没帮人家什么忙,等到摘桃子的时候,也急火火地冲到前面,给人造成自己帮了大忙出了大力的错觉,希望人家感恩戴德。这和传统意义上的助人之道背道而驰,老子说“善行无辙迹”,意为真正行止高洁的人,做好事完全不着痕迹,让人看不出他的善行所在。
帮人而不愿留下辙迹,陈寅恪先生首屈一指。历史学家王永兴是陈寅恪的弟子,上世纪四十年代曾在清华大学任讲师。1990年,清华大学纪念陈寅恪先生百年诞辰学术讨论会出版了一套纪念文集,有一天,王永兴查阅清华校史档案,无意中发现了一封陈寅恪写给当时的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信,信的日期是1947年,内容是希望梅校长为王永兴解决住房问题。王永兴读罢这封信,“大梦初醒”,因为这件事陈寅恪先生从来没有向自己提起过。后来,王永兴在《种花留与后来人》一文中表达了对陈先生的感激之情。
无独有偶,当年闫肃先生和朋友在日本坐公交车,看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拐杖,还带着沉重的包袱。闫肃知道日本的老年人不希望别人给自己让座,不愿意被看作弱势群体,过了一会儿,就和朋友说:“我们让他坐一坐吧。”朋友点头称是。二人站起来,做出准备下车的样子。老人见此,就在这个空位坐下了。到下一站时,闫肃拉着朋友真地下了车。朋友说:“我们还有两站才到呢!”闫肃答道:“既然选择不让老人尴尬,我们就演得像一点儿,这才是真正的成全。”
遇人急难慷慨解囊,这是一种合乎“道”、契乎“义”的自然反应,自己本来就应该这么做,而不应存获报的心、有求的心。不过事情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实难。“善欲人知,不是真善;恶恐人知,便是大恶。”施善而不留辙迹,是人情社会所稀缺的,但唯其稀缺,才愈显可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