纵览新闻记者 张晓悦

在中国北方瓷都——唐山，土与火的交融，锻造了一个与人们生产、生活息息相关的产业，创造了无数令人惊叹的艺术。

600多年窑火不熄。随着日新月异的发展，如今唐山的陶瓷产业处于转型升级的关键期，新时代的故事如何铺展？在第二十五届唐山中国陶瓷博览会召开之际，记者进行了走访调研。

旧与新  在改革创新中勇立潮头

在惠达卫浴股份有限公司门口两侧，分别“端坐”着一人高的黑猫和白猫，吸引着过往行人驻足。

因为这两只猫，承载着不少唐山人的记忆。那是改革开放初期，唐山的陶瓷产业迎来了快速发展期。惠达卫浴也是在那个年代，从一家庄里的社办企业，逐步发展成为出口100多个国家和地区，享誉国内外的综合卫浴品牌。

然而，在快速发展期后，由于种种原因，唐山陶瓷产业也经历了衰退期和调整期。面对挑战，陶瓷企业如何谋求转型？

进入惠达卫浴展厅，记者看到了一对小巧可爱的黑猫白猫摆件。与门外写实的黑猫白猫不同，这对猫进行了卡通化设计：其中一只抬头仰望星空，另一只低头脚踏实地。

“用好改革这个关键变量，是我们顺应时代发展的始终遵循。”惠达卫浴行政部经理马英说，猫的新设计，更能与消费者尤其是年轻消费者链接情感。两只猫象征着在埋头实干的同时，还要抬头开阔视野、探索未知。

提及国际视野，她感慨颇深。她记得大约10年前，有国内消费者为了抢购电动马桶盖，专程到日本人肉搬运。可是，其中一些马桶盖正是“made in China”。

这大大刺激了国内卫生陶瓷生产厂家。但从另一方面，也显示了消费者对产品智能化、人性化的需求，激励着企业加大研发创新，满足消费者不断增长的需求。

“小惠小惠，翻开座圈！”在惠达卫浴的展厅，讲解员向马桶发出语音指令。

讲解员介绍，这款马桶不仅不需要手部接触，而且采用了抗菌座圈，以及纳米易洁釉面、电解水杀菌、紫外线喷杆杀菌，就是为了让用户使用更加健康。

不仅惠达卫浴，在采访中，不少陶瓷企业表示，与景德镇陶瓷走艺术化路线不同，唐山的陶瓷产品偏实用，有薄利多销、同质化竞争的特点。只有不断探索新技术、新设计、新业态，才能在时代浪潮中勇立潮头。

唐山工业职业技术大学艺术设计学院教授郑兴我认为，唐山陶瓷产业的特点，与其形成的时代背景密切联系。

在中国·唐山陶瓷博物馆内，一件件展品记录着历史文脉：唐山陶瓷始于明朝永乐年间，距今已有600多年历史。

伴随着洋务运动时期工业化发展，陶瓷才逐渐成为近代唐山的支柱产业。唐山诞生了中国第一件卫生洁具、第一件骨质瓷、第一块内墙瓷砖、第一件贴花瓷器、第一件釉中彩瓷、第一套雕金茶具、第一件高温化学瓷坩埚等多个第一，被誉为“中国北方瓷都”。

“在工业城市发展起来的陶瓷产业，在科技研发、艺术创意等方面还有很大发展潜力。”郑兴我说，而这都离不开人才的培养。

为振兴陶瓷产业，唐山工业职业技术大学依托教育部信息化项目，建设了国家级陶瓷文化传承与创新教学资源库，面向全国6大陶瓷产区的120多所职业院校学生开展在线教学，重点培养掌握现代AI技术、具备陶瓷专业背景的新质生产力高层次人才。

“‘陶瓷’与‘中国’的英文同名，可见陶瓷也是文化的符号。”郑兴我说，他们还走出国门传播中国陶瓷技艺文化，开展国际陶瓷艺术培训，力争在更有高度、更国际化的层面树立文化自信。

图为惠达卫浴设计的黑猫白猫摆件。

外与内 彰显“中国制造”和唐山IP

初秋时节，唐山花海景区古典园林间荷花送香，一片水墨国风。湖畔，坐落的唐山亚洲时代陶瓷有限公司展厅，陈列的远销海外的高端瓷器，却融合了西洋风情。

“宝格丽的月饼礼盒、玛莎拉蒂的下午茶系列......”亚洲时代总经理李剑平向记者介绍起与国际一线品牌合作的作品。

“‘亚洲时代’顾名思义，我们希望在中国这个最初界定瓷器之美的国家，在千年后依旧生产世界级的富有设计感的优质瓷器。”李剑平解释起品牌名称。

公司在成立之初，只是一家手绘陶瓷的小型工作室。从一开始，李剑平就与许多批量化生产陶瓷的企业错位发展，关注于高端定制陶瓷的设计开发，每一件都是独一无二的手绘产品。

在李剑平看来，“中国制造”意味着创意、灵感和诚信，是在当代生活方式的背景下，对中国文化影响和自然灵感的独特诠释。

如今，亚洲时代的产品因东西方结合的设计风格享誉国际。但是李剑平也坦言，比起流水线式的批量生产，这一开发过程缓慢而艰难。

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，在唐山，陶瓷出口大量靠贴牌销售。贴牌，在初闯国际市场时不失为一种短平快开发市场的有效方式；但长期贴牌，也意味着影响力不足和利润拱手相让。一些企业直言，在国内代加工业内，价格、成本控制、出货速度等方面竞争十分内卷。

本土陶瓷如何在国际上树立品牌和提升话语权？唐山市作出了尝试：

——出台《唐山市推进陶瓷产业振兴的若干政策措施》，从支持陶瓷智能化、品牌化、绿色化、融合化和会展经济等方面制定了35条奖补激励政策，聚集内外资源、激发转型动力；

——加强知识产权保护，加大对“唐山骨质瓷”地理标志产品的侵权打击力度；建立唐山陶瓷产业知识产权保护平台，入住平台陶瓷企业达到173家，备案商标、专利、著作权等358项；

——打造特色陶瓷博览会，秉持“世界格局、中国情怀”，营造振兴“中国北方瓷都”的浓厚氛围；同时加强国际交流、合作，向全球展示唐山陶瓷IP；

......

李剑平记得，在去年举办的“外交官看中国之走进燕赵暨北汽滨海之旅”活动中，21个国家的近50位驻华使节和外交官来到亚洲时代展厅，或轻叩茶杯倾听清脆声响，或体验手拉坯和注浆、彩绘乐趣，近距离接触唐山深厚的工业文明。

在对外树立品牌形象的同时，唐山陶瓷也吸收本土元素，彰显出浓郁的地方特色。

食草性动物骨炭、长石、石英、高岭土......在唐山文旅红玫瑰陶瓷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研发中心，展示了各种生产骨质瓷的原料。“骨质瓷是唐山最具特色的陶瓷品种之一，因为添加了骨炭，被誉为‘薄如纸、白如玉、明如镜、声如磬’。”公司董事长王六一介绍。

唐山不仅是骨质瓷在国内的发源地，“唐山骨质瓷”还获批成为国家地理标志保护产品，如今出口量占到全国骨质瓷出口量的90%。

骨质瓷，一直是唐山高档瓷的象征。“如今，文旅红玫瑰在跨界融合中探索‘文旅+陶瓷’，研发了李大钊、南湖、皮影兔，以及河北省旅发大会主题等文创产品，通过进景区、进酒店等，不断提升唐山高端瓷器知名度。”王六一说，陶瓷虽起源于传统制造业，但如果与文化创意产业相结合，“破圈”发展空间很大。

放眼唐山，正在加速推进“五大陶瓷片区”建设，结合城市更新改造融入陶瓷元素，推出陶瓷文化旅游精品线路.....让“瓷”仍是这座城市鲜明的标识之一。

“来一杯‘瓷都拿铁’！”最近，培仁历史文化街内的小象有咖啡生意红火，再次彰显了城市浓浓“瓷力”。

图为亚洲时代设计的“唐山风情”系列瓷器。

智与制  抢抓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机遇

提到陶瓷，许多人想到的是日常的卫浴、餐具和瓷砖。但记者采访时发现了陶瓷的“另一面”：在先进陶瓷领域，还有许多需要攻克的“卡脖子”难题。

在唐山晶玉功能陶瓷制品有限公司，记者看到一张像光盘的陶瓷薄板。“这是我们研发的陶瓷防静电吸盘。”公司总经理、载运工具材料学博士王守平告诉记者，吸盘由于具有消除静电及加工平整洁净的效果，可用于加工半导体芯片。

王守平介绍，之前陶瓷防静电吸盘生产技术为国外掌握，是我国的“卡脖子”难题。而晶玉陶瓷通过技术攻关，填补了该领域国内空白，生产的产品代替进口且价格更低。目前，这种吸盘有望在国内实现全面国产化。

多年来，在转型升级的过程中，唐山陶瓷产业面临着核心技术原始创新能力不足、制造装备自主化程度不高等难题。“陶瓷产业迈向高质量发展，关键是自主创新。只有掌握核心技术，才能在国际竞争中占据优势。”王守平说。

在采访中，业内人士普遍表示看好先进陶瓷产业发展前景，因为新材料是全球高科技领域的“兵家必争之地”。

先进陶瓷由于采用精确的化学计量和新型制备技术制成，可上天入海，广泛应用于航空航天、生物医疗、通讯电子等高科技领域。仅就工业城市唐山而言，在环保、钢铁等领域也有众多应用场景。

“智”领未来，但是科技范儿的陶瓷材料距离人们的日常生活并不遥远。

王守平端起一杯水请记者品尝，“你知道吗？这盛水的容器，也会影响水的味道。”她解释，水的口感由水中的无机成分和有机成分，以及陶瓷与水的共存决定。而纳微米气孔陶瓷制作的杯子，可以去除污染物和生物降解，从而让水更好喝。

以晶玉陶瓷为代表，唐山市陶瓷企业的科研创新能力不断提升。近年来，全市仅卫生陶瓷行业，每年研发投入占销售收入比重达8%以上。唐山市还成立了陶瓷产业应用技术研究院，加速推进陶瓷科技成果向生产力转化。

传统陶瓷产业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，本来每一道工序都需要人工操作，人工成本较高。在新时代，智能化、数字化发展成为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的破题之举。

记者来到惠达卫浴的共享工厂时，产线正在进行共享加工：机器人打磨并施釉后的马桶，被送进隧道窑，烧制时间和温度由电脑自动控制。

除了产能，共享还在延伸。惠达卫浴的共享检测中心和共享研发设计中心，免费为其他企业提供检测和设计服务，进一步降低了中小企业投入。

马英说，还计划搭建惠及家居卫浴全行业的共享电商综合平台，通过信息资源共享，打造开放、协同、共享的产业链体系。

泥与火的交融，塑造了一座城市的独特气质。陶瓷之于唐山，不仅仅是一个产业，更是唐山人的文化记忆和情感寄托，承载着唐山人民振兴传统产业的期待。

一瓷越百年，瓷都发新枝。抢抓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新机遇，“唐山市将继续加快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步伐，走出一条创新驱动、数字赋能、品牌兴业、绿色转型、文旅融合的陶瓷产业振兴新路，不断持续擦亮‘中国北方瓷都’名片。”唐山市工业和信息化局党组书记、局长孟祥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