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十年前,我依然在产科工作,不同的是,当时我负责管理的范围除了产房,还兼做病房护士长。那是一个忙到连口水都顾不上喝的时期。
护士站和治疗室之间有一扇玻璃窗,窗台上一拉溜儿站着我们的水杯。那些杯子像游击队员一样,没有统一的编制,有玻璃杯,有保温杯,还有容积大的罐头瓶。它们乖得让人心疼,一上班肚子里就被灌满了开水,冒着热气等我们,一直等到寒了心。它们的主人马不停蹄,经常是猛一抬头看到墙上的时钟,才发现快下班了,才意识到口干舌燥。作为护士,我们太明白水对人体的重要了。何况忙到汗流浃背?
冬天冷风嗖嗖,上办公班的护士经常一边跺着脚取暖,一边在病历上画着体温;夏天热浪滚滚,对医嘱的两三个人汗湿衣衫,墙上的电扇不知疲倦地摇头晃脑,扇叶旋转得灰头土脸,却带不来几丝清凉。
每天上班像打仗。因为预料不到来几个病人,顺产几个,剖宫产几个。所有的数字都是随机的,孟浪的,全凭老天爷好恶。多数病房里是三张床,单人间寥寥无几。而源于私密性考虑,单人间对孕产妇来说,是刚性需求。僧多粥少,人们每天为争这点稀缺资源闹得不可开交。整个妇产科三十多人,整个医院上千名同事,谁还没有个亲朋好友生孩子?主任把安排病床的活儿交给了我,每天接这种电话接到焦头烂额,手机和人都要爆炸。为此,也伤了很多人。
这情形下,还要加床。待产室、产房楼道,单人间变成多人间,孕产妇增加,加班的护士就相应增加。人力资源有限,弹性排班非常普遍。
可能综合医院的产科都因为有产房这么一个不可或缺的附属机构,而变得拥挤和狭窄。因为病区至少三分之一的空间被产房占据,我们把能腾出来的空间都做了病房。
人们总结说:医院风险最高的是产科,而产科的核心是产房。这就意味着产房的高危和凶险性。那时候产房只有4个助产士,单人单班。事儿多的时候,我上;班次倒不开,我上;培训新人,我上。刚值班的新手,夜里有分娩的,一个电话就把我从热乎乎的梦里揪出来,我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听到军令一样热血沸腾,迅速敏捷地骑上自行车,顶着满天星辰,不管严寒或酷暑,到医院带教,风雨无阻。当远远的,看到医院大楼的灯光在暗夜里那般明亮、圣洁,我心里都会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动,为医院,也为医院里我们这些无怨无悔、辛苦奔波的人。
每天像踩着风火轮的消防员,哪儿缺哪儿补,哪儿都有我的身影。
2014年分娩量激增,产房发生两起纠纷,如果放在大以前,也不算什么大事,但随着人们维权意识的觉醒和扩大化,加上沟通不畅,作为直接领导,我被“围攻”了。有一天我替班,忙了24小时,正要准备回家休息时,来了十几个人如大兵压境,“不给个说法不走”。我被困医院近48小时,小心翼翼陪着笑脸,解释无用、道歉无效,疲倦头痛几近崩溃,折腾到深夜他们才匆匆离去。领导找我谈话,需要加强产房力量,我两头儿忙到心力交瘁,遂提出:辞去病房护士长的职务,专心管理产房。
2016年国家放开二胎政策,忙碌的同时也带来了更多挑战。很多七零后的高龄孕妇带着更大的风险,组团来了!作为全区唯一一家孕产妇救治中心,带领科室成员学习新的分娩理念、组织各项急危重症的应急演练操作,凭借高超的救治能力为母婴安全保驾护航,是我们不变的追求。
2017年医院搬了新家,环境温馨,冬暖夏凉,医护人员幸福感倍增。产科占据整整一层,全单人间,每个房间有独立卫生间、两张床、两个陪床椅,电视、冰箱一应俱全,好像搬到了豪华别墅。搬家,其实已经准备了好几年。这期间,新医院的设计和内部装潢让所有科室管家——护士长费尽了心思。大家一进来如走迷宫一般,我们却早就熟悉了这里的一砖一瓦。很多细节问题如内装修墙壁的颜色、隔帘的位置、橱柜的尺寸等都做到心中有数。
搬家后,产科又经历了一个高潮期。三年里,每年分娩量达两千左右。我们开展了导乐式分娩、陪伴分娩,更加人性化,助产士们用自己优质的服务赢得了孕产妇的良好口碑,走廊里挂有几十面大红锦旗的锦旗墙作证。2018年我被评为“唐山市名护”光荣称号。2021年,我们科在唐山市危重孕产妇救治技能竞赛中荣获“三等奖”。
疫情爆发的三年,我们在做好急危重症抢救的同时,还要做好核酸采集、疫苗接种、接种救治保障等社会赋予我们的使命。从支援武汉到支援石家庄,支援迁西和市传染病院,我和同事们完成了从天使到战士的华丽蜕变。人们亲切地称我们为“大白”。不论手指冻裂的严冬,还是中暑倒地的盛夏,脸上带着口罩切开的痕迹,内衣湿淋淋可以拧出水,大白们克服重重困难,几乎牺牲掉所有的休假,召之即来,来之能战,战之能胜!
我自豪,我是一名助产士!(张新平)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