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11-11 09:40:16 | 环渤海新闻网
来源: 唐山劳动日报

文史丨聚讼纷纭话存疑

古往今来,许多正史的、野史的、传说中的、诗词载的事件,往往说法不一,难分泾渭。甚至累年争讼,悬而难决。

郑板桥有一方钤画印章:“二十年前旧板桥”,其来源为刘禹锡的一首爱情诗:“春江一曲柳千条,二十年前旧板桥。曾与美人桥上别,恨无消息到今朝。”此章一般认为是郑夑辞官归里后,复在扬州卖画,二十年前的郑板桥又回来了。但也有人认为此印是他为纪念一早年恋人所为。

此恋人名王一姐,与板桥为中表姻亲。二人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情感甚笃。早年郑板桥就曾有词《踏莎行》记述此事:“中表姻亲,诗文情愫,十年幼小娇相护。不须燕子引人行,画堂到得重重户。颠倒思量,朦胧劫数,藕丝不断莲心苦。分明一见怕销魂,却愁不到销魂处。”后来各自婚嫁。二十年后故地重逢,板桥甚为感慨,遂填一词《贺新郎》:“竹马相过日,还记汝、云鬟覆颈,胭脂点额。阿母扶携翁负背,幻作儿郎装饰。小则小、寸心怜惜。放学归来犹未晚,向红楼存问春消息。问我索,画眉笔。廿年湖海常为客,都付与、风吹梦杳,雨荒云隔。今日重逢深院里,一种温存犹昔。添多少、周旋形迹。回首当年娇小态,但片言微忤容颜赤。只此意,最难得。”

因“二十年前旧板桥”本来就源于爱情诗句,此词中有“廿年湖海常为客”句,加之板桥生性潇洒风韵,又不畏人言。人们把此闲章看作是为旧情而作,亦不足为奇了。

早年听说书人讲吕蒙正故事。说其青年时,家道贫寒,不能自给。常去附近寺院蹭饭。僧人很厌恶他,以前是先敲钟后吃饭,便改为先吃饭后敲钟。吕蒙正听见钟声赶往寺院,僧人已用膳罢,再无饭菜。吕蒙正甚饥,一气之下在寺院墙上题写到:“十度投斋九度空,懊恨僧人饭后钟。”恰此时墨尽,便把笔一掷,扬长而去。

后吕蒙正做了大官,来寺里叙旧。见僧人用纱罩罩在自己在墙上写的两句诗上。意思是对自己尊重。蒙正忙要来笔墨,感慨地续上了后两句:“饱受风霜尘扑面,如今方始碧纱笼。”

当时觉得此故事甚有风趣,却在史书上找不到其出处。后读《北梦琐言》有记载唐代名相段文昌的故事:“唐段相文昌,家寓江陵。少以贫窭修进。常患口食不给。每听曾口寺钟动,辄诣渴餐。为寺僧所厌,自此乃斋后扣钟,冀其晚届而不逮食也。后入登台座,连出大镇,拜荆南节度使。有诗《题曾口寺》:‘曾遇阇黎饭后钟’盖为此也。”原来人们把段文昌的帽子给吕蒙正戴上了。

关于孝庄皇后下嫁多尔衮:孝庄乃清太宗皇太极之妻,顺治帝之母。因皇太极死后,顺治尚小。唯恐多尔衮(皇太极之弟)权势太重,篡夺皇位,便下嫁于多尔衮。死后被葬昭西陵,不得与太宗同穴。此类事应该是可信的。因古代北方民族有此习俗。为保障家族财产不流失,兄死,嫂下嫁小叔;弟死,弟媳从兄。甚至伯、叔母下嫁侄辈,侄媳从于叔伯之事都在其内。王昭君远嫁匈奴,先后事呼韩邪单于三代,并都生有儿女便是一例。据说元代承认此风俗并载入律文(只限蒙古人、色目人,汉人不在此例)。

孝庄下嫁其例有张苍水的诗为证,其《建夷宫词》十首之七写道:“上寿觞为合卺尊,慈宁宫里烂盈门。春宫昨进新仪注,大礼躬逢太后婚”。另外《清稗类钞》“宫闱类”亦有“太后下嫁摄政王”条目。载有“太后下嫁,并不降为王妃,太后之称亦自若”。“相传太后下嫁,敕礼部议礼。部议成书大册,名曰《国母大婚典礼》,其领衔者为钱谦益”等字样。并引《东华录》顺治诏书一段:“圣母以丧偶之故,日在愁烦抑郁之中。摄政王现在鳏居,太后颇愿纡尊下嫁。朕仰体慈表,敬谨遵行。一应礼典,著所司预备。”凡此都为太后下嫁之佐证。

但很多人认为此皆后人捕风捉影,无稽之谈。张伯驹先生主编《春游琐谈》中张润普另有所说。原来清初平定塞北时,蒙古族中博尔济锦氏最先降清,故以后清廷在选皇后或尚公主皆优先于博尔济锦氏。孝庄皇后为博尔济锦氏,而多尔衮元妃亦博尔济锦氏。结果人们有意无意间,把二者混为一谈了。又据顾炎武《昌平山水记》考,明代各陵皆一帝一后合葬。凡继为或为尊所生为后者,皆另葬。孝庄则是因生顺治而尊为皇后的,于康熙二十六年崩时,朝廷会议,刑部尚书徐乾学指出遵循古制。康熙允诺,故葬于昭西陵。两说孰是孰非,很难定夺。所以孝庄下嫁与否?仍是清初三大疑案之一(另两件一是顺治出家,一为雍正继位)。

龚自珍与顾太清故事:顾春,字子春,号太清,大学士卾尔泰的曾孙女,是清代首屈一指的女词家,其词名可与纳兰性德并称,系宗室贝勒奕绘的侧福晋。龚自珍,清代大诗人,博学多才,不修细行。诗风瑰丽谲怪,独辟奇境。旅居京师时,亦是奕绘家常客。

然而龚自珍的突然离京,便引起了人们的无端猜测,并且他的一首诗,让人把其指向与顾太清的恋情。此诗收录于《己亥杂诗》中:“空山徏倚倦游身,梦见城西阆苑春。一骑传笺朱邸晚,临风递与素衣人。”(自注:忆宣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一首)。太平湖畔的朱邸即为奕绘、顾太清所居之府邸。奕绘亦有“太平湖畔吾家住”之诗句。而当时又值奕绘刚刚过世,顾太清素衣奉孝,跟“素衣人”正好对上。况且很多人认为龚自珍的《无若词》很多情诗都是写给“丁香花”的。后来深信此事者,大有人在,如民国时有名文人罗瘿公、瞿兑之等。顾氏《天游阁》校定者冒广生,序诗曰:“太平湖畔天平街,南谷春深葬夜来。人是倾城姓倾国,丁香花发一徘徊。”暗示龚、顾暧昧私情。但极力为二人辩诬者,亦不在少数,如女作家苏雪林、孟森等。启功先生亦在《书顾太清事》写道:“定庵(龚自珍)文人,狂放不羁。或其幻想偶寄,因成蜚语。市虎三人,流为掌故,遂使一代词人,蒙诬地下。”

其实如此,也大可不必。即使龚、顾果有此情又何伤大雅。俗曰:“大行不顾细谨,大礼不辞小让。”袁子才曰:“惜玉怜香不动心者,圣也。惜玉怜香而心动者,人也……” 况乃龚自珍并非“惜玉怜香而不动心者”。就在出京师那年,在清江浦遇到了一个名为灵箫的歌伎,顿时为其如兰气质所动。爱慕之情油然而生,当即献诗曰:“天花拂袂著难消,始愧声闻力未超。青史他年烦点染,定公四纪遇灵箫。”龚在诗中用佛教典故,说自己虽学佛修禅,仍未摆脱尘缘,如今为灵箫忘情了。继而心情豁然开朗,喜悦无限,又写下了他非常有名的一首诗:“功高拜将成仙外,才尽回肠荡气中。万一禅关砉然破,美人如玉剑如虹。”然几经缠绵,终成梦呓。最后诗人只能静心息欲,写下了“阅历天花悟后身,为谁出定亦前因。一灯古店斋心坐,不似云屏梦里人。”算是了断了一段痴情。然而这“云屏梦里人”又应是谁呢?

(张佗)

编辑: 刘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