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浩肖像照。
江浩写给妻子的家书。
江浩家乡玉田县北刘桥村村貌。河北日报记者 史晟全 摄
□河北日报记者 王璐丹
编者按 求索的青春最美丽!
在河北党史中,有很多或出生或战斗在燕赵热土的革命先烈,无怨无悔地为党为国挥洒着青春热血。
一封家书别生死,纸短情长见精神。
在革命和战斗间隙,这些先烈留下的一封封家书,是我们回望奋斗来路、触摸历史温度、追寻精神血脉的宝贵财富。
在五四青年节到来之际,在喜迎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的日子里,河北日报策划推出全媒体报道“奋斗百年路·启航新征程·循着家书访家乡”,一批以90后为主的年轻记者背起行囊,循着红色家书出发,开启红色青春追寻之旅。
今天起,陆续为广大受众呈现这组全媒体报道。让我们一起,走近一个个闪光的名字,透过一封封泛黄的信笺,品读河北英烈的热血青春,了解英雄故里的沧桑巨变,感悟红色精神的赓续绵延。
夕阳余晖铺洒在冀东烈士陵园,江浩烈士的雕像静静伫立。
“他生于1880年,曾是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党员,被毛泽东赞誉‘是一位像松柏那样长青的革命元老’。”聆听讲解,江浩烈士生前留下的唯一一封家书吸引着记者——
“玉莲贤妻如见……儿辈就学各项费用,其责任本应由予负担,以尽为父义务。只因时运未至,且不肯违心作事,以致数载奔波,不惟少过家门,即外边亦无正当休止处所……”
一封旧时家书一下子把人们带到1920年的广州。
夜暗如漆,一名身形瘦削、神情坚毅的男子,俯身疾书。为开展反对北洋军阀斗争,他辗转数载,遭受通缉排挤,生活十分困难,连子女的教育费用也无法供给。想到这里,他便愧疚难眠。
信是江浩写给妻子刘玉莲的,寥寥数百字,他为革命奔走的模样宛在眼前。这是怎样的一位革命者啊!
4月16日,记者寻访到江浩烈士的外孙女,87岁的张世莹女士。
在北京二环某机关大院的旧楼里,张世莹从床沿摸出一本红皮书,翻开书上记载着的姥爷的家书,缓缓地回忆起信中往事。
“一间陋室、几件缝补了多次也不肯换的衣服、一把防身的小榔头……便是姥爷全部的家当。”张世莹说,江浩一生为革命奔走,屡次被敌人迫害,有人劝他投降,但他说,“国乱日甚,非革命不可……”
张世莹曾从老辈人那里听说,14岁那年,江浩因不满老师抽鸦片旧习,偷偷将其换成了牛粪。先生称他:“干好了是国家栋梁,干不好是国家毒贼。”
“虽说是出生在地主家庭,可结果,他确实背弃了地主官僚,成了革命栋梁。”张世莹笑着说,姥爷一门心思地寻求光明道路,为革命奔走天涯。
“他自费到日本求学,加入同盟会。第一个剪掉发辫,与旧社会划清了界限。学成归来,他在天津设立同盟会北方支部机关。爱国民主运动中,他领导天津起义、在家乡办学宣讲爱国思想……”
“现在,老家人都还记着呢!”张世莹突然提高声调,语气中不无自豪。
江浩的家乡是玉田县散水头镇北刘桥村,第二天,记者驱车来到这里。千株绿化树迎风而立,小轿车在林荫道上穿梭往来,一派新农村景象。在一条巷子深处,记者看见了一片平房。
“这是当年江浩办学的地方——西方庵。跟以前差不多,只是当时更破烂些。”78岁的老支书张继山给记者指点着。那是1916年,江浩开办农民业余学校,组织农民读书识字,倡导男女平等,新思想在这里蔚然成风。
“西方庵”一旁,就是江浩故居。一座方正的青砖瓦房。斑驳的老墙、褪色的旧窗,屋顶不时有三五成群的鸽子悠闲地晾着翅膀。
走进院内,张继山细心地拔掉几棵杂草,直起腰,站在党旗前致敬凝思。
“江浩曾试过各种救国办法,都未成功。在极度苦闷之时,俄国十月革命胜利,让他看到了曙光,找到人生信仰。”玉田县文物管理所副所长曹莉说,1920年,经李大钊介绍,他由爱国民主主义革命家转变为共产主义战士,一边利用国会议员的身份作掩护宣传革命,一边积极从事党的工作。
建立中共天津地委,组织群众声援“五卅”运动反帝大游行,指导建起中共玉田县第一个党支部……革命洪流中,他不屈不挠地斗争着。
“我个人印象最深的,是江浩的大女儿江韵清讲过的一件事。”曹莉说,时任中共天津地委负责人的江浩得知唯一的儿子江震寰被军阀关押,他叮嘱负责营救的同志,不要偏重营救震寰一人,要顾及全案。最终儿子慷慨就义,痛彻心扉之时,他凛然不屈:要革命,就不怕流血牺牲。
“他曾目睹了列强一步步对中国的野蛮侵略,正是因为这种亲历的沉沦与屈辱,才激起他磅礴的抗争力量。”曹莉说。
徘徊在深巷中,昔日与江浩有关的痕迹日渐模糊,更多的是稀松平常的乡间日常。
“馅饼熟了,进来尝尝吧。”35岁的村民邢佳春跟记者打起招呼。
邢佳春住在江浩故居斜对面。客厅内,小方桌,摆着四五个菜,爸妈、媳妇和孩子围坐,互相夹菜。后院里,一畦畦油菜、葱蒜生机勃勃。
几年前,在政府的扶持下,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,镇上的纸板产业越做越大,解决了5000余人就业难题。邢佳春也不用外出打工了,在家门口就找到了工作。
“现在一个月能赚五六千块,我们重新装修了房子,还添了小汽车,一家子偶尔去镇上赶集,空闲时去城里看场电影。”说到兴奋处,邢佳春和妻子相视一笑。“好日子,要感谢共产党。”
看着眼前的一家人,记者顿然明白了江浩在信中提到的“营一商工之业,则仰事父母,俯畜妻子”的心之所向。
“倘若国家太平、百姓安宁,当年那个才思出众的少年学业有成,日后定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报效祖国。”走在村中,曹莉不禁感慨。
为纪念江浩,冀东烈士陵园为他打造了雕像,但他的遗体未能安放于此。
曹莉告诉记者,1927年,江浩遭到国民党通缉迫害,从上海乘船去往苏联,颠沛流离,生活艰苦,积劳成疾,1931年病逝异国。
此情此景,记者难免感怀:一生漂泊难安,可曾遗憾后悔?
“自己受苦,尚不足惜”,重温家书,江浩自己早已给出了答案。